作者:杨颖宇 转载自:自由亚洲
2024年,对香港和台湾都别具意义。十年前,两地均爆发了影响深远的公民抗命运动。台湾于3月18日爆发了“太阳花运动”,民众不满马英九政府与中国展开服贸谈判,推动两岸更进一步的经济合作,因而上街抗议,并占领立法院廿多天。有花店老板向参与运动的学生和市民送赠向日葵,传媒便以“太阳花运动”称呼这个占领行动。
无独有偶,香港当年亦发生了一场与中国有关的占领行动。民众要求“真普选”,推翻人大常委会“831决定”,废除立法会功能组别,争取行政长官选举的公民提名权,运动由和平占中开始,发展到市民用雨伞抵挡警察的催泪弹攻势,全球媒体便以“雨伞运动”称呼这场运动。
台湾、香港走过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十年过去了,台、港两地变成怎样?香港情况大家都熟悉,“占中”被定性为“颜色革命”,那么我先讲台湾。十年后的今天,当年动员民众、向全世界以英、德、日、俄、葡、西、阿拉伯多语宣传的脸书专页“太阳花学运”仍然健在,仍可以看到当年3月25日该专页开张的第一则帖文:“Please support us by sharing our articles and liking this page. Any like of you will be essential for Taiwanese people.”(请支持我们,分享我们的文章并赞好这个专页。你的每一个赞好,对台湾人民来说都是十分重要。)
此外,十周年当日,即3月18日,举行了纪念晚会,当年的运动领袖如林飞帆、魏扬等均有出席并发言,而晚会地点则是立法院外。换言之,当年不少运动参与者因为台湾法院以“公民有不服从的合法权”而免被起诉,十年后的今日更可以于当年他们攻占的地点自由地举行纪念活动,这与雨伞运动的第一仗即“重夺公民广场”形成巨大的反差。公民广场至今仍然围封,市民不能自由进出。
当年的运动领袖林飞帆,在晚会上发言,呼吁民众“台湾的命运,我们自己决定”,勿让中国定义。他仍享有讨论与中国关系的言论自由,这个自由十年前香港仍可享有,今天已恍如隔世:香港最新的情况是批评廿三条可能会触犯廿三条。
林飞帆:香港友人不是坐牢、流亡,就是活在恐惧中
而林飞帆早前接受《德国之声》访问,一针见血道出香港的变化。记者问他对香港的看法,他说:“非常难道,我们身旁所有的香港朋友,要嘛是流亡到其他国家,要不然就是在监狱里面,剩下一些朋友,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办法自由公开地发言,好像活在恐惧当中。看到现在香港的情境,当然就是一个血淋淋的对照。”
读完这一段,戴耀廷、朱耀明、陈健民、黄之锋、李卓人、张超雄等许许多多的名字便涌上心头。
港版国安法再加上最近廿三条光速立法,无形的爪已伸向所有范畴、所有人。何谓煽动似有还无,有独立书店担心犯禁,已收起《苹果日报》和“敏感”书籍。于2015年上映的电影《十年》,结果成为了一部预言电影,因为不足十年,影片中关于国安法、廿三条、本地蛋等描述已逐一成真。
换言之,在这十年内,香港与台湾的自由和人权状况差距不断拉开,太阳花运动后台湾的公民社会发展迅速,青少年参政意识强烈,廿多岁青年参政此起彼落。香港的自由选举至2019年区议会选举便戛然而止,完善后的选举和教育,从此只能存在一种声音。
曾几何时,香港远比台湾自由
曾几何时,香港与台湾虽同是四小龙,但香港远比台湾自由。那时香港没有禁书,左中右的书都可以在香港出版,而台湾则仍处于白色恐怖时期,戒严下出现大量禁书,金庸因为曾任职左报,被视为“附匪文人”,所以金庸小说在台湾遭查禁。
到了今天,可谓风水轮流转。香港成了禁书之都,《羊村》绘本被定性为煽动刊物,政府要求公共图书馆、学校图书馆将大量“禁书”下架。台湾一人出版社负责人刘霁说的话颇能反映台港两地形势的逆转。“现在台湾民主化了,自由开放了,香港反而走回去。我们其实有一个道义上的责任,要帮助他。”
因是之故,不少有关香港的书籍,现在都要在台湾出版,例如彭定康中译本《末代港督的告解》和《香港日记》、《敲钟者言:朱耀明牧师回忆录》、李怡《失败者回忆录》等。个人认为,最能反映时局变迁者,莫过于灰线组织学友社前负责人梁慕娴的著作。2012年,她的《我与香港地下党》尚可以在香港出版,12年后,她的回忆录《觉醒的道路》便要在台湾面世了。
今天,香港已是秦祸的一部分
长久以来,香港是避秦安乐窝,钱穆等中华民国遗民可以在香港安心进行文化教学工作。今天,香港已是秦祸的一部分,台湾反过来成为香港其中一个避秦之地。
其实,台、港两地的变化,不止反映于移民、出版、人权等大方面,有时也可见微知著。例如小小一个“龙”字。今年是龙年,香港和台湾也曾是“四小龙”,所以两地都是dragon。可是,今年年初中共突然下令英文的dragon要改成loong。尽管出现了loong是燶、loan、聋等笑话,香港作为中共辖地,不能不跟从,连公营团体都要将龙年写成Year of the Loong。笔者早前收到红十字会电邮,呼吁捐助残疾儿童,便是以“Loong Baby”(龙年出生的婴儿)作为引言。该词没有加上任何注译,电邮亦没有任何龙饰提供,凭什么觉得英语读者一看便会明白?这只是纯粹的政治正确。
另一边厢台湾的处理,我会称之为“令人艳羡”。以中央银行发行龙年纪念币为例,官网的写法是纪念“Jia Chen Year of the Dragon”(甲辰龙年)。这个组合准确而得体地将中文概念翻译成英文:龙是整个概念的主体,要用英语人士看得懂的字;“甲辰”使用汉语拼音,表示这是属于中国文化范畴的干支组合。英语读者若有兴趣,可以继续探究Jia Chen背后的中华文化宝藏,但这并不影响对龙年的主体意思的掌握。
一叶知秋。尊重外语与在外语中硬套中共逻辑,微妙地反映了两个地方早已经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