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底层群众之间的互相搏斗了

作者:王五四       转载自:新新默存       原文链接

作为大时代下的小人物,我们大多数人对于杀气腾腾的未来往往视而不见,但又常常在当下的事件里嗅到一丝来自未来的血腥味,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远方传来一阵阵历史车轮碾压一切的轰隆声。以前我们总觉得有机会可以避让躲开历史的车轮,谁知道历史不讲武德,开的不是四轮车,是辆压路机。

不论是前段时间频发的年轻人跳桥自杀事件,外卖小哥们的情绪崩溃,滴滴司机和越来越多的奇葩顾客的矛盾,还有MANNER咖啡店员情绪失控,不断降价的茅台酒,越来越多的房产被抛售却也很难出手,满大街都是的旺铺转让和餐馆越来越低的客单价以及被质疑的全球数学竞赛第12名姜萍……等等。这些事件不再是个案,而是社会性问题,这些问题也不是毫无关联性可言,它们像是漩涡,卷进去越来越多的人,它们织成密不透风的网,给人越来越大的压力,这些问题出现的原因,无疑是社会运行机制和当下社会环境经济环境带给个体的压力、疼痛以及看不到未来的焦躁不安情绪的综合爆发。这种爆发不仅仅只是外部压力造成的,还有内部的矛盾,总结起来就是,“时代的一粒灰尘,落到正常人头上,就是一座大山,落到不正常人头上,就是一盘大棋”,我们扛着大山负重前行时,他们却在下大棋,你想打扫打扫灰尘,他们却说你不讲大局,他们只知道大局为重,却不知道大山他妈的更重。

有人说,从未被好好爱过的人,内心是悲凉的。那么那些从未被当人看待过的人,内心又是如何的呢?我们能看到的问题很多,未被好好解决的更多,咖啡店事件,只开除店员肯定不是解决问题之道,有些人呼吁说管理方要对店员好点,怎么好,好来好去店也经营不下去了,这下好了。对外卖小哥,对滴滴司机,甚至对乘客,他们的组织都应该对他们好点,可谁负责组织的生死存亡呢?还是得往上找解决方案,而目前来看,上面的回应只有已经开机运转的税收系统。如此境遇之下,只剩底层群众之间的互相博弈了,其实也不是博弈,是搏斗。

从对待跳桥轻生者的方式上我们也能看出相关管理部门的冷漠和无知。为了阻止人们跳桥,他们安装了防护装置,上面布满尖刺,说是尖刀也不为过,他们不说是防跳桥的,我们还以为是防加勒比海盗的。如果说这也是防护装置,那么只是防护他们自身利益的,因为有人从这跳桥,他们要承担管理责任。为了防止轻生跳桥,美国金门大桥也安装了防护装置,不是刺,而是网。网是保护网,刺却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甚至还有一些挑衅的意味,就差挂个告示牌了,你要死我们不拦着,去别的地方跳。

杭州西湖很美,除了自然景观,最美的地方就在于它没有装防护栏或者说防跳栏,虽然也有人跳西湖,但是管理者知道防跳栏是拦不住想跳湖的人,反而破坏了美感。此外,认为防护栏能阻止一个轻生的人,也是对他的侮辱,没有人随随便便就不想活的,不想活的人也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阻止的,以保护的名义,把每个人都当作被管理的对象,这是野蛮行径。周星驰的电影《武状元苏乞儿》最后有一段皇帝和苏灿的对话,对浅析以上叙述的问题有帮助,皇帝说,你丐帮弟子几千万,你一天不解散,教朕怎么安心?苏灿回答,丐帮有多少弟子不是由我决定,而是由你决定的……。如果真的国泰民安,鬼才愿意当乞丐。

这些年我不断告诫自己两点,一是人多的地方少去,二是对外卖小哥快递员滴滴司机餐厅服务员等,能客气就客气,能保持善意就保持善意,特别是第二点,因为人都有扛不住压力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发了。我们经常能遇到爆发的底层,说底层,并非居高临下,也没有觉得高人一等,而是对现状的描述,顶层离我们太远,高层中层这些年也跑的差不多了,就剩我们底层在底层,或是互帮互助,或是互相伤害。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互相瞧不上,互相伤害居多。不过,现实一点看,我们对他们好一点,也就是对我们自己好一点,谁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就去送外卖送快递开网约车了呢,搞不好他们很快就是我们的前辈和领导了。

贫穷和穷凶极恶是同一个穷字,但不是同一个意思,而现如今,这两个穷字的关系却越来越紧密,甚至要融为一体。总有人把穷人的状态归结于他们自身的不努力,正如日前网易上一条评论指出,“舆论正在千方百计地把大时代的坍塌,归咎于小人物的不努力!”小人物已经够努力了,或者说努力并不代表一定能改变什么,小人物也有不努力的权利,也有不劳而获的权利,我们对富人要求太少标准太低,而往往对穷人要求太多太苛刻,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人生下来就住在罗马。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可有的孩子的起跑线就是你家孩子的终点线。就像对于中专生姜萍而言,很多人认为她不应该出现在阿里巴巴全球数学竞赛第十二名的位置,就像在说,你不该出现在罗马,你不应该出现在终点线。

很多人都需要姜萍这样美好的故事,平凡人逆袭的励志故事,往往却忽略了人和事背后教育制度的混蛋,人们的这种需求和姜萍创造的美好,其实都是扭曲的产物,谈何励志,也根本不存在什么逆袭。也有很多人质疑姜萍,质疑这种励志和美好,其实励志和美好不是姜萍强加给你们的,是你们自己又幻想了又梦遗了。这两种人看似站在对立面,实际上就是同一拨人,就像穷人和穷凶极恶的人,他们往往会同流合污,最终成为一伙人。

不仅仅是外卖员,咖啡店员,本质上我们都是困在程序里的人,我们走不出去,只能开始分裂,精神分裂。我经常质疑我家海边的海鸥,它们放着海鲜不吃,却钟爱于游客手中的火腿肠,我觉得它们堕落了。可看看眼下的人群,我觉得海鸥没有堕落,它们还有自由飞翔的能力,还有选择不吃火腿肠的权利,更有选择躺平被人投喂的权利,而且我的朋友宋石男说过,有些海鸥喜欢围着轮船飞是因为浪花会带出沙丁鱼,但有些海鸥只为浪花而飞。然而,那些被系统困住的人,虽然也能吃上火腿肠淀粉肠,却没有海鸥的权利。被困住的人向往自由,但同时又希望这份自由能像火腿肠一样唾手可得,最好有人投喂,他们期待改变,改变的代价像火腿肠一样美好又便宜,但这怎么可能?廉价的美好里只有淀粉和骨泥,是廉价又虚假的希望。一开始他们把姜萍想象成那根美味的火腿肠,后来开始质疑她是淀粉肠了,其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即便是师生合谋作弊,我也觉得美好,因为现实太脏了,至少这里没有老师玩弄女学生感情,这里有的是老师用专业知识帮助女学生改变命运。这就像当初那个淀粉肠企业的老板,敢站出来拍着胸脯自豪的说,我们的肠,说是淀粉肠就是淀粉肠,完全不含骨泥,淀粉肠也可以比用骨泥和淋巴肉做的火腿肠美好。可惜的是,穷凶极饿的人,往往分辨不出是非好坏。

姜萍的质疑者中,有自认正统数学专业出身的精英人士,有为数学的严谨纯粹鼓与呼的爱数人士,他们认为数学的严谨纯粹让他们深知姜萍获奖是一个极小概率的事情,约等于零。姜萍不是不能质疑,可是质疑者们先不要把调子拔得太高,容易破音。你们要捍卫数学的纯粹严谨,你们说这件事是极小概率约等于零,那么中学和大学数学思政化这件事你们听过吗?你觉得这种事概率是大还是小?上海交通大学在《高等数学》严密的数学逻辑体系中融入了思政元素,并应用于教学实践中,你想不想去捍卫一下数学的纯粹严谨呢?我觉得你们在捍卫数学的严谨和纯粹之前,先让自己纯粹和严谨起来。爱狗人士都比你们这些爱数人士纯粹和勇敢。

我当然不反对一本正经地讨论问题,我反对的是在一个荒诞的前提下一本正经地讨论问题,越一本正经越荒诞。很怀念以前讨论问题的日子,不说站在舒适区吧,至少没站在粪坑里。当然,在这样的环境里,有人如鱼得水,如蛆得粪水。我们无法跟扭蛆的人对话,所以不要总是一本正经,不要总是像一个正常人在正常社会里那样正常的思考,这挺不要脸的。

前几天有个朋友问我,这样的经济环境下,换个什么赛道好呢?我说你还想什么赛道,有条活路就不错了,忘记赛道,找条活路。《无间道》的歌里唱道,“我们都在不断赶路,忘记了出路,在失望中追求偶尔的满足”,我们感觉自己有条赛道在跑,就像我们以为有条起跑线等着我们的孩子,其实都是自我安慰。我们大部分人都跟在菏泽南站直播的各路你们口中的妖魔鬼怪一样,也和看上去歇斯底里的咖啡店店员们一样,都在找寻一个出口和活路。以前有赛道时,不行了再换条赛道,在赛道上即便排在后面,也能计算成绩也有出路。活路就不一样了,就这一条,不是前三很可能就是死路一条。而姜萍面前,不管是不是赛道,让她安静跑完,天塌不下来,那也是中专生的一条活路。我们没有车,我们没有豁免权,他们负责穷凶极恶,我们负责穷凶极饿。条条大路通骡马,也通车和电瓶车,趁年轻有空多出来走走,以后送外卖就认识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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